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β受體阻滯劑是治療心血管疾病最常用的藥物之一,但該類藥物在非心臟手術患者圍術期預防心肌缺血的應用存在爭論。最近Bouri等發(fā)表薈萃分析,稱由于按照歐洲心臟學學會(ESC)的指南在圍術期應用Β受體阻滯劑而導致大量患者死亡。中華醫(yī)學會心血管病學分會關注這一可能影響臨床實踐的爭論,于2014年2月起組織專家仔細評價相關證據,提出關于β受體阻滯劑在非心臟手術圍術期應用的中國專家建議。
一、爭論的由來
β受體阻滯劑在非心臟手術患者圍術期應用的隨機對照研究有11項,其中有影響力的主要是荷蘭超聲心動圖負荷評價心臟危險研究(DECREASE)和圍術期缺血評價試驗(POISE),二者結果明顯不一致。
DECREASE研究納入112例未用過β受體阻滯劑的高危血管手術患者,隨機分人比索洛爾組(n=59)或常規(guī)治療組(n=53)。比索洛爾從手術前至少1周(平均37d)開始服用,起始劑量為5mg/d,1周后如心律>60次/min則調整為10mg/d,一直用至術后30d.中期分析結果顯示,比索洛爾組和常規(guī)治療組的主要終點事件(心血管病死亡或非致死性心肌梗死)發(fā)生率分別為3.4%和34%(P<0.001),心血管病病死率分別為3.4%和17%(P=0.02),非致死性心肌梗死發(fā)生率分別為O和17%(P<0.001)。設計方案相似的DECREASE-Ⅳ研究得出相同結論。而在2011年,DECREASE研究的主要作者Poldermans涉嫌學術造假,使2項研究的可信度受到質疑。
POISE試驗納入8351例接受非心臟手術的心血管病患者或高?;颊撸S機分人琥珀酸美托洛爾緩釋片組(n=4174)或安慰劑組(n=4177),主要觀察終點是心血管病死亡、非致死性心肌梗死或非致性死心臟驟停?;颊咴谑中g前2——4h開始用藥,美托洛爾首次劑量100mg,術后6h服100mg,12h后再服200mg,以后200mg/d,直至術后30d.與安慰劑組相比,美托洛爾組患者的主要終點事件發(fā)生率顯著降低(HR=0.84,95%CI 0.70——0.99,P=0.0399),主要獲益是心肌梗死減少(HR=0.73,95%CI 0.60——0.89,P=0.0017)。但是美托洛爾組卒中事件顯著增加(HR=2.17,95%CI 1.26——3.74,P=0.0053),全因死亡率顯著增高(HR=1.33,95%CI 1.03——1.74,P=0.0317)。
早年的薈萃分析顯示,β受體阻滯劑圍術期應用有減少手術后30d心血管病事件的傾向。POISE試驗發(fā)表后,薈萃分析顯示β受體阻滯劑雖能減少非致死性心肌梗死,但不能降低心血管病死亡率或全因死亡率,并且顯著增加非致死性卒中風險。
2013年7月,Bouri和Francis等在英國心臟雜志在線發(fā)表匯總分析,納入9項“可靠的”隨機對照臨床試驗共10529例患者(兩項DECREASE研究被剔除)。結果顯示,術前起始β受體阻滯劑治療使全因死亡率增加27%(P=0.04),非致死性心肌梗死減少27%(P=0.001),卒中增加73%(P=0.05),低血壓發(fā)生率增加51%(P<0.00001)。他們推算,圍術期應用β受體阻滯劑導致每年10000名英國人醫(yī)源性死亡。2014年1月他們又在歐洲心臟雜志在線發(fā)表文章,推算過去5年,由于按照指南在圍術期應用(受體阻滯劑,導致80萬名歐洲人死亡。該文章很快被撤銷,但相關數據被媒體引用和片面解讀,造成不利影響。
二、歐美指南的推薦和我們對證據的解讀
美國心臟病學學會(ACC)和美國心臟協(xié)會(AHA)曾多次發(fā)表非心臟手術患者圍術期管理指南,并于2009年更新β受體阻滯劑的推薦內容,ESC也于2009年發(fā)表非心臟手術圍術期心臟管理指南。這些指南推薦高?;颊咴谘苁中g前按心律和血壓調整劑量使用β受體阻滯劑(Ⅱa類推薦),同時指出,不經過調整劑量就常規(guī)使用大劑量β受體阻滯劑的做法非但無益,甚至可能有害(Ⅲ類推薦)。
2013年Bouri等的薈萃分析發(fā)表后,ESC、ACC和AHA給予積極回應,并發(fā)表聯合聲明指出,這3個學會正在撰寫新版圍術期管理指南;在過渡期間,對擬行非心臟手術的患者,不應把起始β受體阻滯劑治療作為一種常規(guī),而應按個體化原則,仔細權衡利弊后決定。
中華醫(yī)學會心血管病學分會專家組仔細閱讀和推敲了β受體阻滯劑在非心臟手術患者圍術期應用的主要文獻,認為這一領域迄今缺乏高質量的隨機對照研究。根據現有資料,非心臟手術患者術前起始β受體阻滯劑治療的獲益/風險比尚不清楚,不宜常規(guī)采用。
同時,不能全盤否定β受體阻滯劑圍術期應用的價值。Bouri等的薈萃分析中,POISE試驗所占權重極大,因此其結果主要源自POISE試驗。POISE試驗的方案有明顯缺點,要求從未用過β受體阻滯劑的擇期手術患者,一律在手術開始前2——4h才突擊使用大劑量β受體阻滯劑,沒有劑量調整過程。這種做法通常沒有必要,也與絕大多數地區(qū)的臨床實踐不符合,易引起嚴重低血壓和心動過緩,增高死亡風險。
Bouri等有關圍術期應用β受體阻滯劑造成大量手術患者死亡的數具有夸大之嫌。首先,在臨床實踐中,很少有人采用POISE試驗的用藥方案。其次,發(fā)表于2009年的歐美指南已發(fā)現POISE試驗的問題,因此推薦β受體阻滯劑應該在手術前至少1周,從小劑量開始(例如比索洛爾2.5 mg/d或美托洛爾緩釋片50 mg/d),根據心律和血壓調整劑量,注意避免低血壓和心動過緩。如果按照這些要求做,或許不會重復POISE試驗的結果。第三,真實世界研究的結果有一定參考價值。例如美國的一項回顧性隊列研究,在136745例非心臟手術患者中用傾向分數配對方法選擇37805對患者進行比較。與未用β受體阻滯劑的患者比較,使用β受體阻滯劑者手術后30d內全因死亡率降低27%(P<0.001),心肌梗死或非致死性心臟驟停發(fā)生率降低33%(P<0.001),卒中發(fā)生率無明顯差別(P=0.45),有多項危險因素的高?;颊攉@益更多。
本文完稿之后,ESC和ACC/AHA分別發(fā)表了2014版的非心臟手術患者圍術期管理指南,這兩項指南中有關圍術期β受體阻滯劑應用的推薦內容與本文的建議基本一致(表1,2)。
三、我們的建議
中華醫(yī)學會心血管病學分會就非心臟手術患者在圍術期應用β受體阻滯劑預防心肌缺血的問題給予如下建議:
1.非心臟手術的患者圍術期起始β受體阻滯劑治療不屬常規(guī),應按個體化原則在仔細權衡獲益一風險后做出臨床決定。
2.因心絞痛、冠心病、心力衰竭、有癥狀心律失?;蚋哐獕旱让鞔_適應癥而正在使用β受體阻滯劑的患者,圍術期應繼續(xù)使用β受體阻滯劑。
3.冠心病患者或有明確心肌缺血證據的高危患者,如尚未使用β受體阻滯劑,在擇期血管手術前可考慮根據心律和血壓使用β受體阻滯劑,注意劑量調整。
4.擇期手術患者如考慮β受體阻滯劑治療,應在術前至少2d(爭取1周)起始,從較小劑量開始,按心律和血壓逐步上調劑量[圍術期的目標心律為60——80 次/min,同時收縮壓>100 mmHg],術后繼續(xù)應用。
5.不推薦手術前短時間內不經劑量調整而直接大劑量β受體阻滯劑治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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